盐

假如

【1】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发光发热，千智赫无心听讲，支着脑袋望向窗外。

今天放学后karry学长有篮球赛呢，光是想象到那个人颀长的身影活跃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要有意识地克制弯起的嘴角了。唉，最后一节课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闪人，转身，投篮，一系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从篮筐中漏下。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刚刚进球得分的少年，白色的球服上印着1号karry。


长哨声响划破空气，比赛结束。karry扯着衣服领口肆意地喘气，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汗水淌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庞，闪闪发光。


身为篮球队的队长，karry可谓名副其实。球技好，个子高，长得帅，性格开朗，无疑是众星捧月的对象，用天宇文的话来说迷妹可以从南高操场排到法国。


千智赫一个大跨步，仗着腿长优势先于众多女生递上扭开了瓶盖的矿泉水。karry顺势接过往喉咙里灌，喉结起伏。


“唔，谢谢智赫。”karry解渴以后大咧咧地揉了一把千智赫的头发，千智赫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一点点。

“男神每次都只喝千纸鹤的水呢。”天宇文撇撇嘴。

千智赫的心里咕咚咕咚，荔枝气泡水一样甜甜的。karry学长外向又活泼，对相熟的人像个大猫举止亲昵，一点点亲密接触都会让千智赫暗暗雀跃半天，好像那分秒的欢愉是自己偷到的。能这样陪伴在karry学长身边，偶尔悄悄用包裹着蜜糖的眼神打量他的一举一动，就很好了。



早中晚一日三餐，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和自习室的人插科打诨，在日复一日中偷偷暗恋学长，平淡却甜蜜的日子让千智赫无暇思考更多，只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




【2】


karry一步步迈上通往顶楼天台的台阶，手里攥着一张纸条：karry学长，放学请到天台。


最近karry早上一到教室，桌面上都放了个一次性便当盒，里面装的一看就是送的人亲手做的早饭，精巧的饭团，黄灿灿的荷包蛋，或者是新鲜的三明治，等等等等半个月下来都不带重样的，还配着一盒自己最喜欢的甜牛奶。


karry一向不乏爱慕者，只不过以往碰到的女生都比较矜持，通常是写写情书，偶尔有一两个大胆的，也就是当面告白而已，像这样用心良苦半个月还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是第一次。

对方似乎非常了解自己的喜好，除了精心准备的早餐，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巧克力糖果，或者不小心擦破皮后当天就放在桌肚里的喷雾和创口贴，体贴得润物细无声。karry凭着直觉断定这些和送早餐的是同一人所为。


karry虽然并不打算谈恋爱，但不免有些好奇，一直在等待对方的出现。今天终于在便当盒下看到了纸条。


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karry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千智赫？？？


一瞬间，karry怀疑千智赫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抬眼环视了一圈，接受了整个天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事实。


视线移到千智赫的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karry此刻的感官异样地灵敏，或者是千智赫此时卸去了平时的克制，karry很轻易地看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的紧张，以及，那双浅色温润的眸子里蕴含的炽热。


“智赫，是你？”


不是哪位自己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生，而是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乖巧内敛像只小绵羊的小学弟。


“karry学长，是我。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的告白吗？”

karry对上那双赤诚的目光，不自觉地有些闪躲，好像那里面的火星会点燃自己。

换作是别的什么人，都好过现在这个情况吧。费尽心思追求自己半个月的人竟然是围绕着自己的小学弟。


“智赫，我一直当你是学弟，是朋友。”karry斟酌着词句，艰难地开口。


“karry学长，我依旧是你的学弟你的朋友，你今天不接受的我话，我也会继续认真地追求你。”千智赫目光如炬，言语间的坚定展露无遗。



karry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这只小绵羊的倔让他有些头疼。





【4】


千智赫对karry穷追不舍是南高近期的热门话题第一。大家都意外不已，平时低调高冷的学霸竟然还有这一面，追起心上人来大方又直接，完全不避讳别人的眼光，置流言蜚语于不顾。天宇文更是惊掉下巴，自己一向不太看得上的这个学弟居然还能有这么一出，真让他对千智赫刮目相看，不过他才不会承认心底甚至生出了几分敬佩。



面对着千智赫一次又一次的示好，karry忍不住主动挑起话头。


“智赫，我上次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不好吗？”karry依旧不太敢直视千智赫的眼睛，略长的刘海半遮半掩住精致的眉眼，即使是拒绝的话也把尾音压得几分温柔。

“karry学长，我上次也说的很明白了。我希望能跟你交往。”千智赫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动摇的语气。

千智赫把新买的护腕和发带递到karry面前，是karry喜欢的蓝色和白色，karry无奈地接过。经过又半个月，karry已经基本领教了千智赫的执着，与其让他费功夫把礼物塞到自己的书包里，还不如当面收下。


真的很让人头疼啊。



【5】


H市的工业不太发达，很少有雾霾，南高所在并非市区，远离城市噪音，天气好的夜晚能够看到星星。karry躺在小山坡的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望着星空，双腿舒展。顶上的苍穹点缀着碎钻一样的星星，不远处飞舞着几只萤火虫，静谧的空气偶尔浮动过微风，大概是夏夜最好的模样。


马思远走到karry身旁坐了下来，手撑着身子，也望着夜空。


“karry，其实你喜欢智赫吧。”


karry瞥了一眼马思远，笑了笑：“从哪看出来我喜欢他啦。”

“你小时候不还挺喜欢捉萤火虫么，现在不感兴趣啦？”马思远的目光被萤火虫吸引，转移了话题。


“我都多大了。”karry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一阵沉默过后，马思远再度开口：“智赫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


“真的就这样而已么？”


又是一阵沉默。


“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回美国了。”karry叹了口气。


“我知道啊，你不是一个月前就说了嘛。”


萤火虫萦绕在身旁，karry的眼神随着它们的闪光飘忽。


小时候，karry对这些一闪一闪的小精灵喜欢得不得了，缠着小伙伴帮自己捉了很多关在瓶子里，捧在手心里，仿佛捧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宇宙星空，别样的满足。然而过不了几天，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萤火就会熄灭，因为萤火虫死了。从那以后karry即使再喜欢，也没有再捉过萤火虫。明知不会长久，不如不要拥有。


马思远瞪了一眼karry：“你真是个胆小鬼。”


karry不置可否地挥挥手，萤火虫飞走了，带走一闪一闪的绿光。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个月前就告诉千智赫你要走的事呢？”马思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6】




难得地，karry失眠了。


千智赫对自己明目张胆的追求，正好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吧。


摸开床头灯翻身下来，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千智赫送给自己的东西，还有那张纸条，也被完好地折叠保存着。


千智赫这个人，被三番五次拒绝了也不气馁，被指指点点也我行我素，真的是好让人头疼啊。



也好心疼啊。


何尝没有想过更狠心的拒绝方式，可是这是早就偷偷喜欢上了的人啊，他的音容笑貌都在梦里描摹过一千遍了，他的一点一滴都融进心里了，而且这个平日里温和又害羞的人几乎把整颗心掏出来双手奉上了，怎么忍心把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扔掉呢？怎么忍心说出更难听的话伤害他呢？

可是要想拥有必先懂得失去该怎样接受，这是karry长大后明白的道理。明知不久过后，就要分隔大洋两岸，又怎么敢接受他的全心全意呢。

karry抚摸着抽屉里的礼物，眼眶发热。



可是，原来你明知不会长久，却还偏偏义无反顾，选择了去追求，去拥有。





【7】


第二天，千智赫依旧大大方方地走到karry面前，露出梨涡打了招呼，放下便当盒和甜牛奶。


我是个胆小鬼啊，但是今天起，为你摒弃那个胆小的我吧。

karry下定决心，微笑着伸出了手。

千智赫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是两只相牵的手。

漫长的人生里，未知的岁月尚有太多别离，在那之前，抓住彼此吧。

假如没有明天…就算没有明天，起码还有今天，至少还有这一刻。

少年的指节纤细又有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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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的是一个「假如没有明天」的主题…最后变成这样了。其实怎么选，都没有对错可言，这个结局只是传递了我本人的一个价值观吧…_(：3 」∠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