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

一天

千智赫做梦了。



自己和karry面对面趴在课桌上，两个人用历史课本打掩护，分享着一副耳机，是JAY的新歌。karry笑得猫纹浅浅，略长的刘海分割了他的视线，但他的眼睛熠熠地闪着光，眼神和每一个望着心爱之人的少年别无二致；大学实验室里，得知千智赫有关人工智能的论文发表在了国内外影响力巨大的科学期刊上，karry激动得抱起千智赫转了一圈；在马路旁karry眼圈红红地冲自己发了脾气，愤怒地转身跑过人行道，此时一辆失控的货车冲了过来……


“智赫，智赫，起床啦。”

在看到货车撞上karry的画面的前一秒，千智赫终于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瞳，karry眼里写满了担忧。

“karry……”千智赫松了口气。

“七点半啦，你要起来准备上班了。”眼看着千智赫舒展了眉头，karry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7：30，不早不晚，一贯地准时，很符合karry处女座的作风。千智赫坐在床上，怔怔地放空眼神，仿佛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千智赫才走进盥洗室，红色的牙刷摆在蓝色的杯子里，已经被挤上了牙膏。


餐桌上连餐盘的摆放都颇有几分美感，荷包蛋是千智赫最喜欢的五成熟，蛋清凝结成圆形的白，中间是用筷子戳一下就会流动的蛋黄，火候和咸味都把握得刚刚好。直到把温热的牛奶也喝完，千智赫才终于从噩梦带来的情绪中缓过来。


“智赫，今天预告有雨，你要带伞。开车小心。”karry提着一把黑伞在玄关叮嘱，千智赫穿好鞋子直起腰，像往常一样微笑着道别。



“早啊Jackson。”

“早。”

待千智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后，格子间里的女孩们一阵交头接耳。

“Jackson今天也好帅呀。”

“对呀他穿黑色的西装太禁欲啦…”



X公司是著名的研发和出售人工智能的企业，能进来工作的都并非等闲之辈，相应的，员工待遇也让其他公司的员工艳羡不已。千智赫去年的研发成果是红眼AI的进一步拟人化，让AI能够拥有“共情”的能力——能够受人类情绪的感染，出现相应的情绪波动。这无疑让AI离人类迈进了一大步。千智赫因此在业内名声大噪，同时给公司创造了可观的利益，所以只用了三年便拥有了单独的办公室，薪水和奖金足够他买一套房还绰绰有余。千智赫的外貌和气质即使在这中外合资的企业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再加上从未听说他有伴侣，理所应当成为了女孩们的花痴对象之一。



结束上午的工作，千智赫没有急着去吃饭。他坐在办公椅上往后仰着脖子，揉了揉太阳穴，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旧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又要思考中午吃什么了。karry你呢？


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千智赫才起身去公司食堂。千智赫用过午餐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休息室内小憩。

到了下班时间，千智赫看看窗外，天空果然阴沉沉的。走到公司大门，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雨点如战场上的鼓点密密麻麻就砸了下来。千智赫撑开伞，往停车场走去。

不知道karry现在是不是在外面呢，希望他带了伞。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千智赫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种“希望”有什么用呢，又不会真的化作实物挡到不知身在何处的karry的头顶上。人的悲哀之处就在这，明知道是没有用的，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坐进车里，千智赫又拿出旧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带伞了吧？不要感冒了。


随着黑色的轿车开始行驶，挂在前面的皮卡丘玩偶轻轻摇晃起来，千智赫余光瞥到，表情缓和了几分。


下班高峰期遇上大雨，免不了堵车，千智赫饥肠辘辘，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家门口。按完密码打开门，karry不出意外迎在门边，一脸关切：“怎么样，没有淋湿吧？”

“没有，多亏带了伞。”千智赫冲门外甩了甩雨伞，插到一旁的伞架里。

karry闻言咧开嘴，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

千智赫看着他的虎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karry的头。发丝柔软，触感像绸缎。


“我已经做好饭啦！是你喜欢的板栗鸡和鲫鱼豆腐汤噢！”


虽然并不是冬天，但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温度骤降了几分，鲜美温热的汤从口腔流入食道，暖意也从胃蔓延到全身，千智赫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karry看到千智赫梨涡都冒出来，也翘起了嘴角：“今天的也好喝吧？调料都是和以前一样的配比呢。”


千智赫顿了顿，随后又点点头：“好喝。你也吃吧。”

“智赫，你知道我不……”

“陪我吃一点吧，karry。”


karry收回了迟疑的表情，乖乖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坐到千智赫对面。Karry给千智赫夹好几筷子菜才会给自己夹一下，咀嚼也慢条斯理的，看起来并不怎么饿。


看着两双筷子在盘子里你来我往，千智赫的心底生出了更多的愉悦。此时雨势小了很多，窗外正是华灯初上，雨水蜿蜒过玻璃表面，城市里的灯火被折射得更加迷离，显出几分温情，配着轻微的餐具触碰声，千智赫恍惚间觉得，这好像就是幸福了吧。


晚饭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几个嘉宾的唇枪舌战让千智赫乐得东倒西歪，karry则淡定得多，只是眯着眼睛轻抚千智赫的后背。


趁着千智赫洗澡的期间，karry把碗洗了，桌子也都收拾好，无论客厅还是饭厅，都是整齐明净的模样。这套位于市中心的公寓装修简洁大方，细节之处又透露出几许温馨感，沙发上成对儿的抱枕，鞋柜里的情侣款拖鞋，茶几上同款不同色的马克杯，无一不昭示着这处住所生活着一对甜蜜的情侣。


也许是因为阴雨天，千智赫今天困得格外的早。karry弯腰站在床边，例行和他道了晚安。


关上灯退出房间，karry拿出千智赫外套里的两部手机。一部是最新款的触屏手机，karry碰了碰，电量70%，调了静音放到一边。另一部是带有按键的旧手机，karry一摁，屏幕上就跳出「未插入SIM卡」的提示。因为使用了多年，旧手机续航能力很差，就算还有一半的电也撑不到第二天。karry熟练地从电视机柜里找出充电线，给它充上了电。随后查看了第二天的天气预报，是晴天，karry走到玄关把淌干了水的伞从伞架中拿出来整理好，放回杂物柜。检查了一遍门窗，发现雨已经停了。

Karry轻手轻脚地走进千智赫的房间，小心翼翼打开一点窗户，清新的空气瞬间透入室内。千智赫睡得安稳，只有一点点绵长的呼吸声。晚风吻过树叶，雨水从叶面滑落，无声无息地渗入泥土。一切归于静谧，联想不到曾发生的狂风骤雨。Karry看了一眼千智赫隐入黑暗中的轮廓，无声地又道了一次晚安，才走进隔壁的房间。因为千智赫今天睡得比平时早，karry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睡眠时间，以确保第二天还是能像往常一样提前起床给千智赫做早饭。躺上床之前，karry摘下了眼睛里的黑色美瞳，露出原本的红色眼睛。


再过八个小时，karry就会自动醒来，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像个真正的处女座男朋友，细致周到地为千智赫准备妥当一切。而到了7:30，千智赫新的一天又会开始。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活在没有你的每一天。